獨自腦殘的第五天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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獨自腦殘的第五天
詔獄。
這是小祥子近日第十次出現在這兒。
“祥公公, 這是……”獄卒給他放行，多嘴問了一句旁邊小太監拎著的食盒。
“陛下賜給最裏面那位的。”
獄卒多看了兩眼，沒再敢多問, 小祥子清了清嗓子, 對身邊的小太監道：“行了，你跟著進去吧, 本公公在這外面等你, 把事情辦好再出來。”
他又補了一句：“不用著急。”
小太監躬身，一張養尊處優的俊俏面孔在黑壓壓的獄裏看不真切, 應了聲：“是。”
獄卒領著他往裏走, 一段路上，關押著無數世家親眷, 一群光鮮亮麗的世家子都落了一身囚服，在方寸之地內擠得翻身都難。
謝異書一路走, 一路心驚。
斬草除根，皇兄做得半點也不含糊, 謝異書在一座監牢前，看見了一些熟悉的面孔，問道：“高家人呢？”
獄卒冷眼瞥了眼那監牢：“族譜上的都死了，這些是剩下來的家奴和外戚，處流放。”
再往前, 是一間單獨關押的牢房，謝異書在那間牢外頓住腳，被裏面的動靜震撼了好一會，獄卒大哥催促道：“有什麽好看的, 沒見過大家閨秀發情啊，你一個沒家夥的還想去幫個忙不成？走了走了。”
謝異書尷尬地挪開眼, 想都不用想，這一定是顧子言幹的。
之前說過要報覆丁可卿，現在真就……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啊。
顧子言有些時候，還真是怪惡劣的。
但似乎，是在替自己出頭？
後面一路上，謝異書不再亂瞟，一直垂眼盯著手裏的食盒，若有所思，甚至沒意識到已經走到何處，直到獄卒把牢鎖重新扣上，提醒他：“祥公公要讓你交代些什麽你就在這說，交代完叫我，我再過來給你開門。”
“……”
牢房裏點著一盞燈，和其他牢房比起來，沒什麽兩樣，只是多了一張簡陋的床榻，榻上躺著的人雙手交疊在腹部，正仰面盯著頭頂瀉下來的燈光，睫羽投下濃重的陰影。
他瘦得厲害，雙眼沒什麽神采，在發覺有人進門後，有些倦怠地翻了個身，面對著謝異書。
謝異書壓低了帽檐，蹲到顧子言榻邊，開始給他布菜，倒酒。
屋外天色將亮不亮，距離午時也沒多久。
顧子言撐起身，長發從肩頭滑落，即使頹喪，卻也美得令人心驚，謝異書垂眼把一碟碟菜肴擺了出來，把銀箸和湯勺都安置好，就要退開。
顧子言突然擡指，敲了敲桌板，敲出幾聲脆響：“誰準備的飯菜？”
謝異書頭都快埋到胸口，低頭同他打手語。
“哦，原來是個啞巴。”
顧子言的語氣莫名，把謝異書說得冷汗直冒，還沒緩過來，顧子言又道：“我不喜歡這桌上的菜，沒人在乎我喜歡什麽。”
謝異書微楞。
顧子言不喜歡嗎？
他擡手，指了指那碗姜撞奶，謝異書分明記得，顧子言是喜歡的才對。
“不喜歡。”
顧子言的語調似乎有些難過，對著滿桌子的菜出了回神，便去夠那匣子裏的酒，手剛一碰上酒壺，謝異書把他的手覆住了。
雙手交疊在冰冷的瓶身上，謝異書被凍得一個激靈，想抽手，卻被反扣緊。
頭頂的帽子被掀開，露出一雙通紅的眼睛。
謝異書僵在他面前，茫然地眨了眨眼，清晰得不能再清晰地和顧子言四目相對，眼淚撲簌簌不受控制地溢了出來。
“哭什麽？”瞧見是他，顧子言似乎並不驚訝。
謝異書很清楚地聞到了顧子言身上苦澀的藥味，但他如今知道，這不是什麽信香。
也不是顧子言自作孽。
牙根一陣洶湧的酸澀，謝異書擡起衣袖抹了把臉：“我都知道了，都是因為我，害你變成這樣。”
顧子言微怔，幾乎一瞬就明白了謝異書的意思。
“和殿下沒什麽關系，草民只是為了大安著想罷了。”
顧子言不給他擦眼淚，謝異書就主動往顧子言身上蹭，抓過顧子言的手把自己臉上的淚抹了個稀裏糊塗：“不管你怎麽說，總之，我是回來救你的。”
“……”顧子言眉頭微蹙，抽回了手。
“殿下說笑了，謀反這樣的大罪，哪裏是說救就能救，協助反賊越獄，可是與謀反同罪。”
謝異書拽住了他的袖口：“可是你沒有謀反。”
顧子言道：“大安需要我謀反。”
謝異書又道：
“不是越獄，我有更好的辦法，可以光明正大的，把你救出去。”
“說來聽聽。”
謝異書道：“讓你前往烏西，作為隨行軍師，戴罪立功。”
顧子言突然笑了：“殿下，草民如今是戴罪之身，若是我能夠前往烏西戴罪立功，那丁幕厚等人，也可以借此逃過一死，陛下不會同意，天下人也不會承認的。”
謝異書道：“你和他們不一樣。”
顧子言道：“哪裏不一樣？”
謝異書道：“你有我作保。”
顧子言一怔。
謝異書繼續道：“此次出兵烏西，由我親自領兵前往，若是你不能戴罪立功，抑或你真有謀反之心，那我就與你同罪。我已經向皇兄立了軍令狀，這天底下，只有大安皇室的命有這樣的資格，我可以救你，沒人可以救他們。”
顧子言註視著他，臉色沈了不知幾個度：“去把軍令狀撤了，我不需要你救。”
謝異書定住腳，摁住了疼得發顫的肩膀：“我不。我是自願的，你憑什麽不讓我救你。”
顧子言道：“你不是自願的，你不喜歡朝堂，也不願意打仗，你只是出於愧疚。”
“不是的，不只是愧疚，我還……”
還什麽呢？
謝異書出神的間隙，顧子言突然道：“殿下，去做你想做的事，就是對我最大的補償了，好嗎？”
謝異書咬牙道：“可是……我現在最想做的事情，就是救你，我不想你死。”
……
顧子言怔楞了好半晌，終究是軟化了下來，揉了揉謝異書的頭：“如果我的死活，真的讓殿下如此困擾的話，那我便聽從陛下的安排，明日午時斬首後，我可以隱姓埋名地活下去，殿下可以去把軍令狀撤了吧。”
謝異書搖了搖頭。
“我不要你茍且偷生，也不要顧子言這三個字在天底下消失，我不是只要你活下去。”
顧子言虛構的野心，此刻仿佛紮根在了他的身上：
“我想幫你戴罪立功，官覆原職，去一人之下萬人之上，我要你的才華和付出被所有人看見，要你永遠都活得風風光光，以前受過的苦，以後就不要再受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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詔獄。
這是小祥子近日第十次出現在這兒。
“祥公公, 這是……”獄卒給他放行，多嘴問了一句旁邊小太監拎著的食盒。
“陛下賜給最裏面那位的。”
獄卒多看了兩眼，沒再敢多問, 小祥子清了清嗓子, 對身邊的小太監道：“行了，你跟著進去吧, 本公公在這外面等你, 把事情辦好再出來。”
他又補了一句：“不用著急。”
小太監躬身，一張養尊處優的俊俏面孔在黑壓壓的獄裏看不真切, 應了聲：“是。”
獄卒領著他往裏走, 一段路上，關押著無數世家親眷, 一群光鮮亮麗的世家子都落了一身囚服，在方寸之地內擠得翻身都難。
謝異書一路走, 一路心驚。
斬草除根，皇兄做得半點也不含糊, 謝異書在一座監牢前，看見了一些熟悉的面孔，問道：“高家人呢？”
獄卒冷眼瞥了眼那監牢：“族譜上的都死了，這些是剩下來的家奴和外戚，處流放。”
再往前, 是一間單獨關押的牢房，謝異書在那間牢外頓住腳，被裏面的動靜震撼了好一會，獄卒大哥催促道：“有什麽好看的, 沒見過大家閨秀發情啊，你一個沒家夥的還想去幫個忙不成？走了走了。”
謝異書尷尬地挪開眼, 想都不用想，這一定是顧子言幹的。
之前說過要報覆丁可卿，現在真就……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啊。
顧子言有些時候，還真是怪惡劣的。
但似乎，是在替自己出頭？
後面一路上，謝異書不再亂瞟，一直垂眼盯著手裏的食盒，若有所思，甚至沒意識到已經走到何處，直到獄卒把牢鎖重新扣上，提醒他：“祥公公要讓你交代些什麽你就在這說，交代完叫我，我再過來給你開門。”
“……”
牢房裏點著一盞燈，和其他牢房比起來，沒什麽兩樣，只是多了一張簡陋的床榻，榻上躺著的人雙手交疊在腹部，正仰面盯著頭頂瀉下來的燈光，睫羽投下濃重的陰影。
他瘦得厲害，雙眼沒什麽神采，在發覺有人進門後，有些倦怠地翻了個身，面對著謝異書。
謝異書壓低了帽檐，蹲到顧子言榻邊，開始給他布菜，倒酒。
屋外天色將亮不亮，距離午時也沒多久。
顧子言撐起身，長發從肩頭滑落，即使頹喪，卻也美得令人心驚，謝異書垂眼把一碟碟菜肴擺了出來，把銀箸和湯勺都安置好，就要退開。
顧子言突然擡指，敲了敲桌板，敲出幾聲脆響：“誰準備的飯菜？”
謝異書頭都快埋到胸口，低頭同他打手語。
“哦，原來是個啞巴。”
顧子言的語氣莫名，把謝異書說得冷汗直冒，還沒緩過來，顧子言又道：“我不喜歡這桌上的菜，沒人在乎我喜歡什麽。”
謝異書微楞。
顧子言不喜歡嗎？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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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不喜歡。”
顧子言的語調似乎有些難過，對著滿桌子的菜出了回神，便去夠那匣子裏的酒，手剛一碰上酒壺，謝異書把他的手覆住了。
雙手交疊在冰冷的瓶身上，謝異書被凍得一個激靈，想抽手，卻被反扣緊。
頭頂的帽子被掀開，露出一雙通紅的眼睛。
謝異書僵在他面前，茫然地眨了眨眼，清晰得不能再清晰地和顧子言四目相對，眼淚撲簌簌不受控制地溢了出來。
“哭什麽？”瞧見是他，顧子言似乎並不驚訝。
謝異書很清楚地聞到了顧子言身上苦澀的藥味，但他如今知道，這不是什麽信香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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牙根一陣洶湧的酸澀，謝異書擡起衣袖抹了把臉：“我都知道了，都是因為我，害你變成這樣。”
顧子言微怔，幾乎一瞬就明白了謝異書的意思。
“和殿下沒什麽關系，草民只是為了大安著想罷了。”
顧子言不給他擦眼淚，謝異書就主動往顧子言身上蹭，抓過顧子言的手把自己臉上的淚抹了個稀裏糊塗：“不管你怎麽說，總之，我是回來救你的。”
“……”顧子言眉頭微蹙，抽回了手。
“殿下說笑了，謀反這樣的大罪，哪裏是說救就能救，協助反賊越獄，可是與謀反同罪。”
謝異書拽住了他的袖口：“可是你沒有謀反。”
顧子言道：“大安需要我謀反。”
謝異書又道：
“不是越獄，我有更好的辦法，可以光明正大的，把你救出去。”
“說來聽聽。”
謝異書道：“讓你前往烏西，作為隨行軍師，戴罪立功。”
顧子言突然笑了：“殿下，草民如今是戴罪之身，若是我能夠前往烏西戴罪立功，那丁幕厚等人，也可以借此逃過一死，陛下不會同意，天下人也不會承認的。”
謝異書道：“你和他們不一樣。”
顧子言道：“哪裏不一樣？”
謝異書道：“你有我作保。”
顧子言一怔。
謝異書繼續道：“此次出兵烏西，由我親自領兵前往，若是你不能戴罪立功，抑或你真有謀反之心，那我就與你同罪。我已經向皇兄立了軍令狀，這天底下，只有大安皇室的命有這樣的資格，我可以救你，沒人可以救他們。”
顧子言註視著他，臉色沈了不知幾個度：“去把軍令狀撤了，我不需要你救。”
謝異書定住腳，摁住了疼得發顫的肩膀：“我不。我是自願的，你憑什麽不讓我救你。”
顧子言道：“你不是自願的，你不喜歡朝堂，也不願意打仗，你只是出於愧疚。”
“不是的，不只是愧疚，我還……”
還什麽呢？
謝異書出神的間隙，顧子言突然道：“殿下，去做你想做的事，就是對我最大的補償了，好嗎？”
謝異書咬牙道：“可是……我現在最想做的事情，就是救你，我不想你死。”
……
顧子言怔楞了好半晌，終究是軟化了下來，揉了揉謝異書的頭：“如果我的死活，真的讓殿下如此困擾的話，那我便聽從陛下的安排，明日午時斬首後，我可以隱姓埋名地活下去，殿下可以去把軍令狀撤了吧。”
謝異書搖了搖頭。
“我不要你茍且偷生，也不要顧子言這三個字在天底下消失，我不是只要你活下去。”
顧子言虛構的野心，此刻仿佛紮根在了他的身上：
“我想幫你戴罪立功，官覆原職，去一人之下萬人之上，我要你的才華和付出被所有人看見，要你永遠都活得風風光光，以前受過的苦，以後就不要再受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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